输

花语，诗人、画家，参加第27届青春诗会，获第三届中国（佛山）长诗奖，首届海燕诗歌奖，《现代青年》年度十佳诗人奖，第四届海子诗歌奖.提名奖，《山东诗人》年度诗人奖，《延河》最受读者欢迎诗人奖，入选中国好诗榜，《西北军事文学》年度优秀诗人奖，至中国网络十佳诗人奖，诗歌报年度诗人奖，著有诗集《没有人知道我风沙满袖》《扣响黎明的花语》《越梦》等三部，居北京。

开始习画，参加北京夏季展、第三届磨砖长城艺术展，上苑·女诗人艺术展，上上国际“无微不至”画展，抽象北京大展，中国产业艺术品博览展，入选意视界—全国当代绘画作品展等，参加第五届“中华杯”全国书画大赛，获优秀奖。

花语诗选十一首

花语

诗歌是出口，排遣孤独、寂寞、思想里的残渣、暗影、在尘世无法释放的喧嚣、莫名的忧伤、现实的马赛克无法覆盖但又竭力想在文字里保全，必须虚化的部分；诗歌是浅滩，泥沙俱下背后，被遮弊了淤泥的岸，收藏珍珠的是哲学的良港，不管不顾的是口水的大排挡；诗歌是朝圣，每一次回车都是叩拜；诗歌是产房，血泪婆娑孕育思想；诗歌是小猫，灵魂悸动藏不住的利爪；诗歌是毒品，一旦上瘾终生难戒！

??陪他们默哀

一个人真正伤心的时侯

任何言语，都是无力的

黄菊花，白菊花

都是白搭

劝戒和安慰

都是隔靴搔痒

远水，不解近渴

就像云朵爱慕睡莲

莲并没有回报以爱

给云朵金银花有什么用

感情的内毒

苦菊的手

伸不到内心

时间的飞毯，卷走一切

世事无常

当悲伤真正降临

我通常什么也不说

垂着手

陪他们，默哀吧

说什么，都

无济于事

/03/19/07：28宋庄北塘

??卑微的出处

狗尾草

并不比满天星，低贱

宋庄北寺，坐着轮椅乱跑的傻子

并不比大科学家霍金的幸福

实质更少

上海城皇庙，并不比东方明珠

矮多少

开夏利的，与开豪车的

本质上

都是脂肪和碳水化合物

只是，人们总是

喜欢用地震

来形容垮塌

用光亮，打磨赞美

用贬低，以示谦恭

卑微

产自攀比

还生了攀龙附凤的心

/03/18/18：56宋庄北塘

??肥西有多肥

梦中的肥西

是一块霸道的老腊肉

贴着合肥的左腰

被洋务运动的枪炮声熏制

它固执地横在长丰公主

庐江公子之间

与巢湖，隔着

一江秋水

肥西肥的时侯

蟹黄上桌

诗人陈先发得了鲁奖

第八届紫蓬诗歌节阵容堪比青海湖

肥西老母鸡和卤牛肉在餐桌上

竞相比着脚力

三河茶干，三乐酱干

打着圆场

米酒充当了说客，说

李鸿章和曾国番都曾来过

历史的烟波中

刘铭传身上

有难以数记捻军的性命

三河的桃花阵里

有烟花女子逃命的细软

肥西肥吖

肥不过革命

但是，肥西一旦瘦下来

就只有肥西水豆腐

配无色无味银鱼

一只猫翻着白眼

不吐鱼刺

/11/30/08:23宋庄

??紫蓬山，招安

我很快被紫蓬山招安

我被它清晨弥漫的大雾迷惑

青黄的草间

有人就着露水席地面坐

后倚，叉腰，仰脸

梵高的星空

不分白天，黑夜

跑马圈地我不能

信誓旦旦，我也不能

摸着石头过河的半生

磨破脚趾

毛边的婚姻

露出破败的棉絮

衰草枯杨

都是我

啊，我终以一无所有

换来半生自由

一个浪子，要什么

安稳和富贵

紫蓬山太奢华了

锦衣玉食与我内心的动荡

极不相衬

但我，还是被山间牵手的红枫

和相恋的橡树迷惑

我很快被它招安

月色之下

幻想宿命的长杆

挥腕就能找到幸福的门洞

而月韵缺了又圆

长盛不衰

/11/27/08：55宋庄

??紫蓬山，月夜

月，亮且圆

为迷路的枫叶

红脸走过的山间

有精准的定海神针

它甘心做年久自修的

探照灯

橡树做了外婆

黄脸

透出偏西的雅致

忧伤渗透整个秋冬

直到紫蓬山集体喊出

露水

霜降，小雪

一首诗不押韵的下半阙

及小雪之后的

大雪

弯道上仍有窸窣的虫鸣

牵引它

隐秘的情人

摆渡，交拜

入洞房

/11/27/07:16

??紫蓬山，我望月的眼神

如果你曾被紫蓬山的露水

打湿裤角

就当相信一滴水

改头换面

要承受多少委屈

分子式H2O

被拆写成OH2

当甜的，被贩卖成咸的

当咸的，被蜜制成酸的

平平仄仄的背后

还有多少真意

但紫蓬山

我被打湿过的裤角

很快被流年的命运风干

从鸭子桥北里

到长安南郊，到玉龙家园

到定慧桥北，到方家村

到马驹桥

杂志社的电脑记录我的纯真

健康会刊的软文，留有我的良善

工地上的黄尘，曾潜入我的发丝

我被咬过几口的过去

依然简约而节制

而此时，走在紫蓬山的山道上

我望月的眼神

依然，澈彻

/11/27/09:30宋庄

??紫蓬山漫步之夜

再往深走

招供的月亮，能供出什么

西庐的前世

刘铭传辉煌的一生

一棵橡树

背弃另一棵橡树的多重可能

毛栗子刺猬般的外表

与内心甘甜的极度反差

你和我相恋的概率

歧路亡羊的天涯

谁和谁终将以余生做赌

散而再聚

往东，我们提到颈椎

床头与脖子的互补

诱拐

茫流和流茫的区别

爱情的高尔夫，要怎样一杆

挥上

紫蓬山的果岭

月色佝腰的弧度

是否对应爱情妥协的钝角

和向度

我们往东

再往西

深浅不一的山道

弥漫着诗人的笑声

我，诗人海男

胡茗茗，施施然，龚学敏

张德明，后白月

叶子

每一个

仿佛都是被月亮

宠幸的人

/11/27/08：23宋庄

??西庐寺外

橡树金黄

撑出初冬温暖

西庐寺外

我不嫌石头脏污

却嫌香客的供奉

太呛

避萝卜而就青菜

我是个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信徒

很久没读圣经

很久没唱赞美诗

安息日

我素面朝天的样子

模糊

有人往香炉里扔硬币

以钱，兑换幸运

走私虔诚

恍惚间，我遇到

同样悠闲的路也

握手，小絮

自觉是两个

卖肉不守案的小贩

亦或

团坐不念经的

小沙弥

/11/30/09:04宋庄

??小雪

比雪来得更快的

是冷空气

是爱而不得

是零下几度的气温

是枯枝上的白霜

结了冰的水

脏污，亮莹

蓝天下偷排的煤烟

唯鼻息感知

收拾零乱的画具

为一幅油画扫尾补缺

让红马，后蹄穿鞋

踩着滑板的前蹄，能否为

理想沦陷的人生

寻找更多慰藉

玫瑰凋敝

雏菊仍在盛开

一只猫用高墙上的鸣叫，吸引我

撒猫粮也不能使之战胜

高墙一跳的恐惧

转身

擦去挡风玻璃上的灰尘

点火，燃车

一阵风过

槐叶摆手

集体晃动手中

白亮的小镜子

有一叶

甚至贴窗，度我

/11/22/06:50宋庄

??感恩节

庸常比摆拍凌乱:

用过忘洗的画笔

盒盖不严的丙烯

生锈的刮刀

坏掉的风扇，漏风的墙

不开花的乒乓菊，休眠的玫瑰

坏损的颈椎

不知身在何方的恋人

他们集体挤在感恩节的黄昏

我头重脚轻的昏睡中

又买了一些画布

尼龙刷，狼毫笔

75ml的丙烯颜料要寄往丽江

把玫瑰搬进画室

把浇过水的芦荟，移进客厅

收拾即将南下的行李

连同我对这个世界的爱恨情仇

感恩所有的聚散

那长盛不衰渗透骨髓的温情

是人生的远香

要感谢父母手足

感谢充满生机的花草

感谢睿智的领导和兄弟

感谢所有的邂逅，亦或擦肩而过

还要感谢上帝

感恩节，我忙碌的一天

漏谢很多

要感恩的人

/11/22/07:10宋庄

??三河古镇

闲云

改变光影，对立面

和一个下午的气场

它掉在水里

漂白落花

急走，导游高分贝的耳麦

切割青石小巷，卖帽子

卖姜糖

卖牛肉窜的吆喝声

被急促的脚歨

捉走

隐约的诗句穿越

徽派建筑

慵懒的勾角廊檐尽头

是河畔的水席，柳丝垂钓

萝卜丸子汤

鸡蛋羹，传统中的臭桂鱼

总算找回一点家常的味道

为咬嚼不烂的红烧肉

挽回一点颜面

哈，我们吃得太快

像渴望中的爱情

顺着意识流，偏执地

界定所想

好吧，就此打住

早一点停止错误

即是向谬误的反面

迈进了一大步

/11/30/00:59宋庄

用纯金写下信口雌黄

——花语诗歌印象

格式

艺术，从语言的本体来看，纯属谎言。指桑骂槐系是诗语小小的反讽，指鹿为马乃诗语的强指功能发散，信口雌黄更是诗语的常用身段。借此打量花语的诗写，“马走日，象走田”，貌似遵守语言的契约，实际上指认了指腹为婚的危险。将一种不可控制的可能变成制度化的约定，还要用纯金写下，不是别有用心的扯蛋，而是全力将一个谎撒圆。

圆是国人的元思维特性。圆中有方，更能识见一个人的底线或破绽。花语说，“想起我灾难深重的母亲/蹒跚的腿脚/过不了楚河汉界/进不了京城，进不了皇宫/她终身的贫民身份，连宫女/都没资格参选/假如时光倒流，她的明眸皓齿/也是一骑红尘里飞奔的荔枝/比梨花娇喘，比桃花妖艳/但她卒子的宿命/不能悔棋，不能觊觎/财多势重的朝权/她只能在北疆生下我/一朵北方的油菜/学着宝血汉马/飘泊”。如此带有家族史性状的描述，让我通过母亲命运的流变，体觉到爱有多深，谎有多圆。女人是为爱而生的，花语更不例外。她在爱情上的勇敢与自觉，更是为业内人士称叹。有人直呼她“女汉子”，也有人管她称“侠”。她的担当、她的豁达，近年来我自有体验。年我去赤峰参加一个民间诗会，需要从北京转车。北京的路我不熟，她帮我拎着拉杆箱，在地铁里钻来钻去。我两手空空都气喘吁吁了，她竟然面不改色，一如既往地坦然和井然。踏上风雪交加的列车，我在心里抱拳：好汉后会有期。尚未等到我那声吝啬的“谢谢”出口，去年的七月份又有新债进帐。我应邀进京参加欧阳江河、于明诠两位诗人、书法家在中国现代文学馆搞的“墨写新文学”作品研讨会。散会后我到宋庄找多年未见的安琪玩，地点便选在了她家。这一次相见，我们仨分外眼红，即兴在她的拈花居赛起了诗。可能是纯粹而深度的交流，打动了她。她叫来几个民谣歌手助兴。唱啊，喝啊，朗诵啊，那两天我的心里装满了爱。之后，她给我做了一个访谈。她对我的认知也从一个“莽汉”变成了一个“学术男”。眼前有景道不得。垂手而立的丝瓜，只闻其声的布谷鸟，懒洋洋的狗尾草，硬是将她的小院变成了周边艺术家雅集的家园。好在我不迂腐，严谨而幽默的举动，反拨了她的进一步招展。回到她诗中的母亲身上，“界”是身份，“界”是地域，“界”是性别，“界”扼杀了一个女人的花期。因此，她要在诗中击鼓鸣冤，做越界行为。明明母亲的命运不可逆转，她非要预设母亲美丽的资本增值空间，叫痛更痛，在自圆其说无法自满。

大凡女人都期待生命的绽放。殊不知，这种绽放，是个我生命的一次分裂或多次分裂。多彩，一面指示着灵与肉的戏剧性冲突，一边提示着易容术系个我的面具为时光打更。在一次访谈中，花语坦白：“在诗歌里，我有时是‘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的柳永。有时是‘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的李清照，有时是‘不惜千金买宝刀，貂裘换酒也堪豪’的秋瑾。诗歌让我光照现实，也能让我在瞬间，穿越岁月的光年。”三重角色的穿梭，一方面揭示了花语的精神困境，另一方面也为她的修辞提供了更为坚实和丰富的注脚。诗人、诗评家霍俊明指出，“花语的诗歌写作是多层面的，有着相当强烈的自白意识和充满了强大势能的铁链般反讽性长句式。像花语这种强烈的情感、经验的自白式甚至争吵式的诗歌写作方式在女性诗人中并不多见。但其诗可贵的理性与感性适中的交杂，使得其作品有一种值得反复咀嚼的质素。”乍接触花语的诗，有一种泥沙俱下的裹胁感。她的粗燥、她的蛮横、她的翻手覆云的本能，交错生就了一种欲罢不能的遗憾。时间久了，我才知道在具体的诗写里，她把伤口做成了出口、渡口甚至车站，让每一个有同理心、共情度的人，在她的语言之身上再活过来。这样以来，她的诗写自然而然就拥有了激发和召唤功能。由此，她从当下女性诗写耍性情的泥沼里自拔出来，成为一枝开天的令箭。记得艾略特曾说过，诗有三种声音。我和你，我和他，我和我。初听，可能觉得花语的诗前两种声音居多；再仔细听，便不难发现，前两种声音是为第三种声音在构筑莫明其妙的掩体。与他人争吵，是利益的博弈；跟自己争吵，才是精神的自辨。“你不开也得开/三月，过了河的卒子/就没有理由后退了/即使你瑟缩在寒冬的阴影里/举着投降的矮骨朵/矮花，矮蕊/不能再矮的香/春风还是会找上你”。独白，自白，都是道白。细读下来，我突然发觉，“你”，不过是个幌子。自我提醒与自我安慰，均藏身其间。在这样的诗句里，时空也成了道具，诗人换喻的速度明显加快，几乎就是一眨眼，甚至来不及眨眼。这表明，花语的语言融通能力极强，不仅能将一手烂牌打好，而且翻牌的韧性也超过了喧嚣的大多数。“请三月的鸟儿作证/雨水这个貌似龌龊的/奸细/其实深爱着春天/如矫情的女子翘着兰花指/一边付出赤诚/一边对所爱之人说，你讨厌”。这种“翻”，是以深切而精微的生命体验打底的。也正缘于此，花语的“翻”动机昭然：“看桃花的背面，我赌过的一生/有没有泪水/和令我后悔的/那一滴疼”。修辞即命运。我不愿这样的话，在花语身上应验。可她毕竟是个闯过婚姻江湖、下过爱情油锅的人物，在诗写里玩什么滚翻，都不会出什么危险。

“是桃红柳绿暗地里的央告/请云彩变换身形/给春天集体打点滴/是苍天终于耐不住寂寞/用一次伪抒情，切换公文里/长篇累牍的痛哭//是山川河流的身板儿累了/它的后背和肩胛，需要免费/按摩和踩骨”。本是惊蛰之夜一场普通的雨，在花语的心底却溅出了一起精妙的语言兵变，而且丝毫不突兀，像极了蓄谋已久的和平演变。“最早苏醒的小卒/是油菜花/他们集体排兵布阵/在二月之尾已呈燎原之势/你看，他们已经杀越冬天的阵营/正不顾一切地把积攒了一个冷冬的金子/全部拿出来，变作刀枪/浅黄，大黄，金黄/深一点，再深一点/春天就全是它的了”。再次写到惊蛰的雨，花语的格局、气度，便不由自主地泄露了本己的基因密码。她是军人的后代，祖籍湖北仙桃，生于内蒙古大草原，在天津塘沽盐场长大，先后在西安、北京、河北邯郸工作过。这样的异地交流，这样的空间迁移，必然引发个我精神的奇正互变。兼容性，在他人眼里，是情势所迫；而之于花语，却是张扬诗人特质的本然——因为诗人天生就具备游牧性，放逐和自我放逐，才能让一个人的诗写滋生超强的腾挪空间。花语的闺密——诗人安琪强调指出，“花语有多个故乡，这是她的专利，但每个故乡又都留不住她，这是她的现状。”浪子情动却不回首，既闪现了花语的诚恳与真挚，又匕现出花语的抉择和冒险。换句话说，花语一方面有自己的楚河汉界，另一方面又像卒子一样，使命在身，河东河西，冰火两重天。她喜欢直接将军，有时将别人，“一粒沙要怎样活/也能有四川人口中的巴适/湖北人口中的牛逼/天津人口中的倍儿棒/北京人口中的得瑟/以及诗人口中的周瑟瑟”；更多的时候是将自己的军，“如果你拒不相认/我就做世间遗忘的流萤/打着灯笼/在每个濡湿的夏天/用汗水充当泪水/抚着前世的疼，边哭/边闪”。貌似有退路，实则别无选择；仿佛很爷们，其实是自我欺骗。这样的爱，令人欲哭无泪；这样的爱，叫人栏杆拍遍。当然，这样的爱，也彰显出一种高贵。高贵，之于诗人，绝非本命的平衡与制衡；而是从性、情、命三个维度，协同印证诗写的真谛：最好的诗必须有爱，当拿命来换。

-5-20

注：文中所引诗句皆是花语写的。

评论家简介：

格式（—），原名王太勇，山东阳谷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著有诗集《不虚此行》、《盲人摸象》、《本地口音》，长诗《偏房》、《子曰》，诗论集《看法》、《对质》，文化批评集《十作家批判书》，美术批评集《意思》。系第十三届柔刚诗歌奖、第三届泰山文艺奖（文学创作奖）、第三届张坚诗歌奖年度诗人奖获得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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